又是一年三月三
更新时间：2011-11-17 07:00:00点击次数：1780次
“三月三，曲菜芽儿往外钻。”（曲菜：家乡对一种苦菜的叫法）。
三月，正是曲菜开始从地里冒头的时候。早些年，每到春天的这个时候，母亲都会让我们拿上一把小铁铲，背上柳条筐，到野外的沟边荒地挖菜。野菜挖回来后洗干净，母亲就用蒜泥、盐、加上酱油、醋拌菜或者用甜面酱给我们蘸酱吃，大家吃的是津津有味，感觉香极了，因为这样的菜也不是经常可以吃到的。
我们上小学、初中那会儿，正是“文革”期间，“读书无用”的风气盛行。在学校里学习就是紧跟形势，今天批这个，明天批那个，再不然就是参加劳动，读书反而退到了一个很次要的位置。放学后也没有多少作业，这倒给了家长们一个让孩子干活的很好的机会。
父母所在的工厂坐落在一个村庄旁边，和村子只有一条公路相隔。厂里的子弟大都在村里的小学借读。我从老家过来以后也转到了那所小学。
说起来是生活在工厂里，可给我的感觉跟在农村老家没太大的区别。只是房子住的是排子房、父母们工作要三班倒而已，我们周围交往的人、我们的生活习惯和农村没什么差别，有的地方还不如农村呢。
吃的穿的用的不论什么都要凭票供应，粮食就不用说了，要拿粮本到指定的粮局去买，其他的什么肉呀、豆腐、鸡蛋统统要票，买布要布票、烧煤要煤票，买自行车、缝纫机就得要托人找关系，那还不一定能买到。就说吃的油吧每个人一个月也只供应二两，一家五六口人也就一斤左右。
平常人家早晚是不吃炒菜的，只有中午做饭时，放一点点油炒上一大锅菜，吃到最后菜汤里连星星的油花也见不到。我们家还好，有舅舅家接济，每年春节舅舅和几个表哥家都会给我家送来好多猪肉。母亲便把瘦一些的煮了放起来，特别肥的都耗成油放到一个坛子里，可以吃上几个月。
一年里，初春时节是最让母亲们伤脑筋的。冬天储存的大白菜没了，新菜又还没下来，一家人吃什么呢？干菜这时候帮了母亲们的大忙，干白菜、干豆角、萝卜干、茄子干之类的全部派上了用场。她们会拿这些干菜炖汤、炖菜，包菜包子、菜团子（玉米面做皮儿），想方设法让大家吃的高兴。可干菜总归是干菜，吃起来口味不如鲜菜，大家就盼着春天快快的早些来。
二月里柳树绿了，桃花开了，杏花开了，大杨树也长满了绿的、红的鞭毛虫。春天绿了人们的眼，也宽了大人们的心，日子又开始好过起来了。到了三月天，地里的各种野菜开始冒头了。孩子们便在大人的敦促下去寻找可吃的东西了。
每天下午放学后，只要家里没有什么可干的活，孩子们就相约着到大地里“淘宝”去了。开始的时候，在离村子不远的麦田里就能找到不少野菜，挖的人多了以后附近地里很难再见到野菜了。我们只得越走越远，有时要到离村子七八里的地方去找。
有一年春天我和小伙伴们走到几个废弃的砖窑附近。那儿有很大的一片荒地，地的中间横着一道深深的土沟。地面上干黄的野草在春风中摇曳，风过后带起一阵细细的黄土，险些迷了我的眼睛。就在这时，我忽然觉得眼前一亮，黄黄的干草中露出一丛一丛的绿来。赶紧向前急走几步，心中一阵狂喜，“是曲菜！”我冲不远处的伙伴喊：“这地方有曲菜。”走了这么远的道儿总算有了收获。大家也赶忙弯腰在附近找寻起来。
一棵一棵的曲菜散落的长在干草丛中。有的长出了几片绿绿的叶子，有的刚刚拱出了土，叶子还没张开，绿颜色中透着嫩嫩的红。看着可喜人了。
挖曲菜你要会挖，要顺着根直直地挖下去，叶子下面有一段白色的根，如果斜着挖下去就会把根挖断。那段白根最好吃了，不像曲菜的叶子那么苦。
大家一边挖，一边往前走，渐渐的走到了沟边。
“快下来吧，这沟里有好多呢。”
不知什么时候来娣顺着缓坡溜到了沟底。惠兰和喜珍我们也赶紧找个地方下到真的嗄，土沟两边有好多的曲菜。大家顺着沟向前挖，也顾不上说话了。
那天我们每人的筐子都满满的，大家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收获，几乎连累都忘记了，一路唱着回了家。
“文革”结束了。教育和其他行业一样步入了正规。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了高考，人们开始对孩子的学习格外重视起来，挖野菜之类的活很少叫孩子们去干了。
几年后，我考上了省会的一所大学，离开家人和童年的伙伴，一个人到了外地。虽说毕业后回到了市里，离家不算太远，可那些伙伴大都结婚出嫁离开了村子。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家事，大家便渐渐失去了联系。
又到了一年的三月三。人们早已没有了以前那样生活的困顿。现在哪怕在冬季里，也能吃到各式各样的新鲜菜，野菜反倒成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。
只是不管怎样吃，都好像吃不出过去的那种香味来。悠悠的野菜的香味仿佛留在了人们以逝的岁月里，让人回味，却再也无法感触、体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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